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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郎殿中丞梅君墓志铭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六、《无为集》卷一三
君讳正臣字君平
南唐末,曾祖远为宣州
祖邈,赠尚书刑部侍郎
父让,赠尚书职方郎中
从父询,景祐间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遇郊祀恩,奏试将作监主簿
时方力学锐进,累预乡举,以亲长之命,不敢辞也。
始调舒州怀宁县尉,次歙州绩溪秀州嘉兴,以劳迁和州防禦判官
君所至,以公忠自信,慷慨敢为。
于舒修完昊塘陂,灌溉民田数千顷,人以为利。
秀之华亭有盐,数十年积若山阜,不能发。
君请疏漕渠,因海潮运载至城下,公私便之。
军贼王伦聚党数百,自青、沂至淮、楚,长驱寇掠,州县为之骚动。
历阳守倅未到任,君独当郡事,迎送之馀,疲卒才数百辈,计不足以禦贼。
君乃募土著丁壮,相与誓死守城力战,于是及其党皆就擒伏诛,若其胁从者,并从宽宥。
文忠欧阳公守滁,闻之,顾谓僚佐曰:「伦长驱郡县,梅君平于谈笑中擒之,其材智岂易得哉」!
因辟充幕官,郡事多得其助。
官满,以文忠公、威敏孙公、枢密直学士王公洎部使者十馀人交荐于朝廷,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广德军广德县事。
未几,丁职方公忧。
服除,知宣州南陵县事。
南陵素号多讼,田制不明,君至,先为治版图,正经界,吏畏民服,囹圄为空。
太子左赞善大夫
还朝,改殿中丞
至和初京师久雨,畿内诸县水潦为害,朝廷择官分治之,君首被选用。
乃自陈留以东,昼夜冒雨行数百里,相视决泄,人无垫溺之患,比它治为最优。
出知泗州临淮县事。
至则教令,立威信,盗不入境。
明年谷不登,未及赈济,而污吏欲以恶湿数万石散之民间,约一岁而歛之。
君以其实白于部使者,顾无以此挠民且惠奸,使者以为然,乃按授纳之弊。
其不悦君之言者,阴使人讼君催科苛酷,遂被劾去官。
时母夫人年馀七十,自侍奉还乡里,日与诸亲戚相见,志意愉怿,胜在它郡时。
君乃谓所知曰:「我从仕以来,多承命出入,不得在亲之侧,常不足于所怀。
今亲且老矣,敢以游官为意哉」!
于是缉治先构,凿池种竹,手植花果百馀品,日引儿孙奉版舆,嬉乐于其间,不知外物之可欲也。
比终母夫人丧,即年及从心矣,遂不再仕,识者称之。
君性冲淡,学问赡博,少时与伯氏圣俞唱和,诗章为前辈所推。
自退居以来,杜门燕閒,唯以旨甘为事,未尝以纤毫干于人。
其所为文词,亦未尝轻示不知者。
其耿介如此。
君虽年高,不倦探讨,因其子得书数百卷归,而喜过于获珍,且继昼夜以读之,不踰月而终篇。
其好学如此。
元丰五年中元日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九矣。
先娶卫氏,再娶王氏,得辅君子之道
男子二人:长曰宰,任承事郎,知江宁府江宁县事。
次曰众,累举进士,有司优第其文。
女子五人:长适淩湛;
次适朝奉郎通判杭州李孝先
次适江宁府溧水县王良肱;
次适曲孜;
次适杜炜。
孙男七人:京、充、端、雍、亢、章、襄,幼学。
元丰六年正月丙午葬于宣城县长安乡惠照之东原,是月遣其外孙前知南陵县王鉴具行状来求铭。
铭曰:
氏之兴,盛于宛陵
金华公,世以文称。
嗟嗟君平,慷慨敏明。
交荐于朝,钜公名卿。
诛灭寇党,胁从罔治。
分决积潦,首称其利。
完陂灌田,人蒙其惠。
乘潮疏漕,运以之济。
晨昏庭闱,承顺志意。
轻禄重养,孝子之事。
心无所欺,退亦何愧。
刻石墓门。
昭示来裔。
梅德充见寄 北宋 · 毕仲游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前年离陕宴溪傍,白发苍颜各老郎。
亲意百年杨仲武(自注:杨仲武之姑嫁潘散骑,所谓潘杨者也。而某之外祖乃德充之大父也。),友情千里晋真长(自注:晋刘琰字真长,与王羲之雅相友善,孙盛作易论语,简文使殷浩难之,不能屈。帝曰:使真长来,固应有以制之。)
论诗手出都官(自注:圣俞都官员外郎,以诗名天下。德充之世父也。刘原父尝言,唐有郑都官,今有梅都官。),好事家传侍读(自注:德充之大父翰林学士侍读,在真宗为朝臣,性善焚香,其在官所,每晨视事必焚香,至今人传梅侍读香方。)
书到并州何处觅,柳溪高会正传觞。
班马字类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攻愧集》卷五三、《班马字类》卷首、《小学考》卷二○、《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一六
淳熙壬寅,余丞宗正同年李圣俞为簿,暇日,以一书相示,盖娄君机所编《史汉字类》也。
余读之,因相与言曰:古字不多,率假借以为用。
后世寖广,随俗更改,多失造字之意,此好古者所叹也。
史籀之大篆,或云书法已坏,其书俗恶已不可言。
叔重之《说文》而云野陋浅薄,谬妄欺世,后之字书又可知矣。
西汉去古未远,文章固非后人所及,而字亦多古,虽已变秦文,科斗书废,要之假借简朴,髣髴古意,其兴亡之大端,忠邪之异趣,千载自不可诬。
而缀文之士又摘取奇字,以资华藻,片言只字,施之铅椠,自有一种风味。
故《诲蒙》、《汉隽》等书,作者不一。
此书更取《史记》之字合为一编,从韵类分,粲然可睹。
娄君之志勤矣。
孟坚生于东都,源流叔皮,以成信史。
子长武帝,䌷金匮石室之藏,网罗天下放失旧闻,孟坚实祖之,多用其文,不敢改定。
娄君尤为知所本矣。
然亦有难解者,班之于马,时有遗失,文意泯没。
如彘肩之不言生,「有以起自布衣而去也夫」之类,殆不晓其意。
又其甚者,垓下之围,以项羽之用兵未尝接战,止以楚歌而溃去,疑无此理。
至误儒者,谓惜乎项羽、韩信不曾一战,引孔明、仲达以为比,史载甚详,而孟坚略不及此,是可遗耶?
尝有意一一證之,性懒未暇。
娄君此书将传于世,观其趣向,进进未已,或更考究,以补孟坚之阙,以发挥子长之馀,不亦善乎?
圣俞哑然笑曰:「娄君属我以序,久未落笔,当尽以子之言寄之」。
资政殿大学士致仕赠特进娄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攻愧集》卷九七
国家中兴八十馀年,四朝以圣继圣,相守一道,夫岂不欲复大雠,归侵疆而申缔邻好,遵养时晦以俟天命?
盖其庙谟深矣。
比岁权臣窃弄威柄,富贵已极,犹以为未足,假恢复之名,以逭危溢之祸,其党又相与嗾之,平章军国,益无忌惮,一旦妄发,以债帅为方召,以骄兵当犬羊。
人人知其必危,竞进者方纵臾以苟爵位,不在其位者固不容强聒,仕于朝者虽面从而腹非,无敢有诵言争之者。
时惟娄公机以直谅之资,抗议无所回挠,一为御史,即上疏明辩之。
是时权臣虽倡此议,犹未敢自任。
邓友龙初不知兵,将漕淮右,腾书投合,妄荐大将
既叨召还,专主此议,为侍御史,为给事中,公皆与为寮,每语及此,未始不奋然力诋,以为必败国事。
友龙至不能堪,曰:「不逐此人,则异议者不已」。
公亦自以不合丐归,除职与郡,竟求奉祠
泗州获捷,友龙上表称贺,自以为势当如破竹,群欢竞和,谏大夫遂以诋公,褫职罢祠。
开禧二年之五月也。
已而延敌致寇,涂炭数郡,奸党失措,始愧公之言。
八月,再畀祠禄
明年二月,复职。
十一月,元恶既诛,大明黜陟,天子思公之忠,十二月,除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
嘉定改元正月到阙,兼太子詹事
五月,除给事中,兼权工部尚书
七月,除礼部尚书、兼给事中
八月,擢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十月参知政事
盖公天资忠鲠,不畏强禦,逆折兵锋,言虽不用,而后日皆验。
先见敢言,人所畏服。
既坐庙堂,不以词色假人,相与维持和议,密赞更化。
惜乎年高疾侵,奉身而退。
居无何,考终于家,经济未究,孰不兴殄瘁之悲!
诸孤以钥同宗同朝,交情之厚,既葬而求铭,义不得以老退为解。
先书立朝之大节,系以言行履历之详而铭之。
惟楼氏自武王夏禹之后东楼公于杞而始得姓,后有食采于娄者,别为娄氏,其实则一宗也。
建信侯在汉为刘,蝉联数十世至䢿,事吴越,避武肃王嫌名,始复为娄。
左千牛卫上将军,占数嘉兴,五传而至公之曾祖,讳亿
亿生乾曜,俱为将仕郎
父寿,朝奉郎
以公贵,三世累赠少保少傅少师
曾祖妣杜氏,祖妣邓氏,顾氏,妣郭氏,为谯国、崇国、荣国、成夫人
少师庄重有家法,教子甚严,公其第三子也,字彦发
幼而颖悟,日诵数百言,能自刻苦。
长益奋励,该贯经史百家之书,作文直欲以左氏、班、马、韩、柳为标的。
或谓其持论太高,公曰:「他日以此致君泽民,要当自立,讵可苟徇时好」?
盖其立志已不凡矣。
两上乡书,乾道二年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临安府盐官县尉
丁成国忧,服除,主和之含山簿。
铜城有八十四圩,遭夏潦大坏,仅存其一。
郡以委公,役工三千有奇,设庐以处之,优给庸直,时犒酒炙,器用材植一出于官,民乐劝趋。
两旬告毕,邑人欢服,砻石以记。
七摄淮邑,率以治办闻。
荐章交上,寻丞于潜漕使檄公摄宰之阙。
潜川以蚕桑为命,织纺贸易至于再税。
公首罢其一,民甚德之。
酒坊县计所仰,久废弗葺。
公大修酒政,岁羡息钱近二十万,日以宽裕。
先代输贫民之奇税,寖以及四等户,所被广矣。
版籍既亡,有产去税存之害,公一新之,狱讼几绝。
庭空圄虚,治行称最。
邑素无学,大比无应选之士。
公首建夫子庙,启庠序,择师儒,士有以养。
李廷光首预宾送,擢贤科,亲书「桂枝坊」以表其庐,士益知劝。
政声上闻,有旨都堂审察,以少师得疾而归。
既遭外艰,士民莫不借留,匍匐奔慰,缟素盈门。
公性至孝,居丧尽礼,手书《华严》、《法华》等经以伸冥报。
免丧,为江东提举司干办公事
尝易淮东,已而复旧。
淳熙十二年,以举主改宣教郎、知衢州西安县。
十六年,光宗覃恩,赐银绯。
县当舟车之冲,号难治
公以学道爱人自任,不可干以私,有腾谤者不为动。
巨室买地为茔域,发地遇石,复索元价。
公曰:「设得金,将谁归」?
守督赋峻厉,公不忍施一箠,课亦不乏。
亲阅案籍,豫定役次,民服其公。
绍兴二年通判饶州
五年,皇上践阼,转朝请郎
庆元二年到官,事多关决而无侵官之嫌,滞讼随以清省。
一重囚狱具欲上,察其诬,白郡覆鞫之,得不冤死。
又二人已经详覆,以其可疑者,同太守以闻,俱得减等。
参政袁公说友帅蜀,辟议幕,不就。
摄州及南康诸台,益称其能,相率列荐。
内相洪公迈称道尤不容口,谓公学有源委,工词章,身端行治。
既以叙公所辑《汉隶字源》,又以监司科荐之。
丞相京公一见,即除干办诸军审计司五年之七月也。
轮对,奏:「祖宗盛时,吏禄兵廪岁不过缗钱十数万。
熙宁月支四万,南渡无岁不用兵,月犹不及百万。
乾道已支百六十万。
欲请裁损经费」。
又论刑名疑虑之弊。
六年十一月,迁宗正寺主簿
嘉泰元年,为太常博士秘书郎,请续编《中兴馆阁书目》。
又请宽恤淮浙被旱州县。
皇太子惠国公始就外傅,遴选学官,以公兼资善堂小学教授
国公锐情学问,公日陈正言正道,又以累朝事亲修身治国爱民四事手书以献,寘之坐右,朝夕观省。
尝谓公曰:「今日甚热,禁廷深邃尚尔,闾阎细民岂能堪之」!
公以奏之,上问:「昨日与先生说何事」?
国公具言之,上喜曰:「唐文宗但云『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更无一句及百姓,此意过之远矣」。
又尝语孝宗戒食蛤蜊事,国公曰:「此无他,只是广好生之意」。
公随事开明,多所稗益。
三年,除太常丞,仍兼资善,旋兼右漕郎官
五月,为秘书省著作郎
寻以民曹事烦,改兼驾部,以专训导
都城大火,命百官条具阙政。
公力言三弊,谓:「朝臣务为奉承,不能出己见以裨国论。
外臣不称其职,至苛刻以困民财。
将帅偏裨务为交结,而不知训阅以强军律」。
时公年七十,丐閒,上以资善倚重,不允。
周旋四载,不懈益虔,同寮予告,公每当之,首尾如一日。
国公眷顾最亲,字画少差,必求是正。
公深于小学,辨析如响。
又著《广干禄字》一编国公得之尤喜,命讲官戴公溪为之跋。
四年六月,擢监察御史,讲未退,而除命已颁。
国公恋恋,几不忍舍,公亦为之感涕。
台省,论近时士风薄恶,闻者耸然。
又论京官必两任有举主,年三十以上方许作县。
又论郡守轻滥太甚,贻害千里
时小史苏师旦怙势妄作,蒙蔽自肆,语及者必罪去,而独惮公。
尝与閤门纳谒,公于寒暄外,他无所及,师旦俛首,不敢吐一词而去。
兵端方开,惟公极口沮之,谓:「恢复之名非不美,亦孰不愿?
今士卒骄逸,遽驱于锋镝之下,人才难得,财力未裕,万一兵连祸结,久而不解,奈何」?
权臣闻之不悦,所议愈密,外廷罔测。
公又上疏极论:「虽密谋,人莫得知,而羽书一驰,中外惶惑」。
友龙方为台端,主议甚力。
公日以苦语劝之,且曰:「今日大将为谁?
计臣孰任正使
殿岩当之,能保其可用乎」?
开禧改元六月,除右正言侍讲
首论广蓄人才,乞诏侍从、台谏、学士待制三衙管军各举将帅边郡一二人,召问甄拔,优养以备缓急。
八月,除太常少卿、兼权中书舍人
闰月,真除。
丞相史公、枢密文公同省,每会坐,亲见公力诋友龙用兵之说。
会有旨令宰执侍从、台谏集议,公义形于色,略不少变。
闻欲以公宣谕荆襄,公昌言曰:「使往慰安人情则可,必欲开边启衅,有死而已,不能从也」。
春初,卒以此去。
四月,闻诸道进兵,谓:「吾老矣,无所施力,惟晨香致褥,愿天佑国家,以安边境」。
及闻泗捷,愈增忧危,且曰:「若自此成功,以摅高文之宿愤,老臣虽死亦幸,谪官尚何言!
但恐进锐退速,祸愈深耳」。
未几还朝,德望益隆。
鸾鹤精神,照映朝列,人莫不想闻风采。
见上首论三事,谓:「至公始可以服天下。
权臣以私意横生,败国殄民,今惟当行以至公。
若曰私恩未报,首为汲引,私雠未复,且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将无所观感矣」。
次论:「两淮招集敢勇,不难于招,而难于处。
若非绳以纪律,课其勤惰,必为后害。
仍请检柅权臣内侍等所籍家赀,专为养兵之助」。
天颜悦穆,玉音嘉奖曰:「太子尚小,烦卿教导,待卿久矣」。
公谢以「衰暮耄昏,恐无以补储德」,上曰:「昨已除詹事,犹未知耶」?
皇太子念公最笃,尝亲书问安否,以多事未果
闻公来归,问信络绎,仍致前书,以示不忘之眷。
自是简注尤深,而东宫愈加爱重矣。
公在选部,守法革弊,吏铨为清。
有里人故任天官,丧未举而子赴调。
公谓彼既冒法禁而部胥不之问,即挞数吏,使之治葬而后来,闻者韪之。
上望治甚切,公奉:「古人为国之心顷刻不忘,而望治之诚未尝以日月冀。
夫子无欲速之戒,诚以维持成就,非可亟图而骤致也」。
又言;
「贡举贵公,乞下礼部,具朝官亲族有赴廷对者,并与免差御试诸位官,以绝异议」。
尝缴奏海巡八厢亲从都军头指挥使,年劳转资,恩旨太滥,乞收寝未应年格之人,年已及者予之。
顾宰臣曰:「所缴极当,庶不为小人欺隐」。
又称至再三
上以皇太子春秋鼎盛,欲使预闻庙论,谙知民瘼,命日侍昕朝。
宰执并兼宫官,仍时赴宫会议。
公为宫端,益思所以裨助,遂取旧所著《历代帝王总要》一书,加以润色,上下三千年间,君道之污隆,治效之优劣,纲举领挈,灿然毕陈。
俾钥为之序,以备参决之馀,可用考订储扃,尤以为要览。
时以飞蝗求言,公奏:「和议甫成,先务安静。
葺罅漏以成纪纲,节财用以固邦本,练士卒以壮国威」。
又谓:「台谏论奏以为月课,若政有阙失,人有非贤,或除授之不当,患在不知,知之则恐去之不亟,当随事辄言,无嫌于数」。
所论皆切于时。
既登两地,当干戈甫定,信使往来之始,疮痍方深,弊蠹纷然。
公弥缝协恭,裨赞为多。
重惜名器,持循法度,进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
有举员及格当改秩作邑,而必欲内除。
公曰:「如此则有劳者何以劝?
孤寒者何以伸?
若至上前,自应执奏」。
堂吏寄资未仕而例以升朝官赏陈乞封赠,公曰:「士夫辛勤一第,非通籍不能及亲。
汝辈乃以白身得之,断不可行」。
嘉定二年八月,临轩行皇太子册命,公摄中书令,读册于廷,百辟倾听。
九月,明堂为礼仪使,前导趋拜,如少壮然。
储君与公俱生于癸丑,虽相去一甲子,而生日在仲秋,先后才五日,赐生饩诏曰:「九秋风露之清,裒时英气;
三吴山水之秀,生我耆儒」。
固已宠甚。
是年七十有七,盛典缛仪,适聚旬浃间。
都省后堂久不讲祝颂之礼,公首当之。
贡闱方按鼓吹,严更警场五使坐堂上,正用公之生朝。
钥退而庆以诗,公与诸公皆属和,尤为晚景一段美谈。
冬再纳禄,不允。
三年五月,以祷雨感疾,复四上告老之章。
诏曰:「太公既老,犹起海滨;
留侯虽病,强辅太子」。
公弗敢复言。
孟冬分诣原庙,疾又大作,求归尤切。
上犹未许,方形诏旨云:「年虽耄矣,初未闻知虑之昏;
志方浩然,亦未见精神之惫」。
公复叙四说以进,恳请不已,皇太子又遣宫寮勉留,而去意坚决。
资政殿学士,知福州
力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以归。
延见亲故,上冢燔黄,寖复康强。
寻上休致之请,忽感微疾,犹取表奏展阅检视,命笔书偈,顾诸子曰:「大期迫矣,勿以药来」。
是夕遂薨,寔四年十一月辛酉也,享年七十有九。
累官正议大夫,除资政殿大学士致仕,爵至嘉兴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六百户,食实封六百户
国史、实录、敕令、会要皆尝提举纂修
遗奏闻,上为之震悼,辍视朝,赠金紫光禄大夫
旋以东宫彻章,加赠特进,赏延恤典如制。
皇太子赙奠加厚,可谓哀荣矣。
娶徐氏,大晟府黄乐申之曾孙,封吴郡夫人,先公四年卒。
子三人:绍曾,迪功郎
绍彭,从事郎;
绍聃,承务郎
以公参预,俱监西京中岳庙
女一人,适故朝请大夫直焕章阁、知庆元府程准
孙二人:续祖,承务郎,知于潜县
同祖,尚幼。
女三人;
长适进士史沾,次适承务郎,监两浙转运司庆元府造船场程端节,次适进士鲁之绩。
曾孙一:楚。
孙女一。
五年三月甲寅,葬公于嘉兴县履仁乡东洲之原。
公天分素高,加以笃学,而家训尤严。
亲闻公言,初第拜亲,少师戒之曰:「得官诚为可喜,然为官正自未易,尔其谨之」。
义方类如此。
禾兴辅郡,绍兴间寓公寄客多时英贤,朱少卿自号岩壑,最为名胜。
次如董公大将、方公景南云翼、祝舜俞师龙、鲍任道仔、闻人务德滋皆源流前辈,词章政事、学问论议各有所长。
公从之游,闻见益广,所著诸书,悉有功于后学。
既以此发身,又自初筮,历官所至可纪。
逢辰虽晚,誉望已高,擢用甚峻,而士论迟之。
主眷日隆,注意大用。
皇太子垂情宫寮,虽在远外,念之不忘。
惟公侍资善最久,辅导最勤,顾遇尤渥。
然方居急流,而抗议以沮权奸,翩然求閒,不复顾忌,一归若将终身焉。
忧国一心,耿耿不少变,再为圣主一出,干霄直上,建立愈伟,老而益壮。
然用之太晚,耄未及而疾困之。
性笃孝友,少师嘱公以二弟,模年貌相若,爱之固深;
栋未冠而孤,抚育训饬,卒为善士。
近岁先卒,貤恩赠官,诏特从之。
尝命诸子以遗泽任二弟之子。
居乡以诚接物,不事缘饰,是非枉直判于语下,不为后言,人虽惮而服之。
周贫济急,尤笃姻党。
生理素薄,输送自同编民。
门无杂宾,亦无敢干以私者。
故庐仅庇风雨,既归,辟丈室于左,以东宫所书一轩,榜以银题,朝夕游处,庭前殆不容旋马。
清裁若不可犯,而乐善好贤,称奖人才,不遗寸长。
又访问贤能,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实,以备采取。
其所荐进,亦不欲人之知也。
近时小学日微,公素耽嗜《字源》、《干禄》,用意最深,好之者始知其为工。
作字遒美,行草俱胜,隶古小篆动皆有法。
尺牍人多藏弆,扁榜亦所在宝之。
钥初未识公,而同年李吏部圣俞嘉言宗寺,出《班马字类》,致公之意,俾为序引,则知公之相与有年矣。
既老复来,公亦赐环而归。
会当集议,倾盖于政事堂,一见如平生欢。
入两地,协心无间。
议政馀閒,商搉古今,论文说诗,亦时出法书名画,清谈从容,温然如春。
事有不可,刚毅不回,久而益,真畏友也。
执别而归,书问时往来,墨犹未乾而讣闻。
云亡之痛,固非稠人比。
既受铭文之托,偶以多病,心志凋耗,笔砚尽废,日过故府,惕然于中,乞身欲归,仅能属稿。
既不能发明潜德,终有愧于公云。
铭曰:
娄之得姓,实本东楼
在汉为刘,自建信侯
后复厥初,乃因避
累叶嘉禾义丰德修
惟公国器,河图天球。
文以发身,仕学俱优。
立朝正色,告后嘉猷。
寖登要津,贵名日休。
权奸专国,欲挑毡裘。
债帅总师,妄人运筹。
众莫敢言,徒怀私忧。
公独抗论,力遏狂谋。
六月出师,石烁金流。
人厌绤絺,士困橐兜。
仅取边垒,捷书置邮。
自谓破竹,期功于秋。
老师致寇,气索语偷。
几如邓骘,欲弃凉州
谓公立异,屏居林丘。
一偓不容,众楚竞咻。
初谓沮军,末乃思娄。
元恶既诛,旧德是求。
四皓来汉,二老归周。
间于两社,克壮其犹。
同寅协恭,厚德镇浮。
饥馑寇攘,疮痍未瘳。
弥缝调燮,相与咨诹。
势方向平,公去不留。
哀荣虽备,急景已遒。
典刑已矣,后孰与俦?
殄瘁悲深,为铭诸幽。
尚尔后人,先烈是侔。
漳浦李大忠微叔所藏书画尾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七、《道乡集》卷三二
岭表归来饭不足,负郭有田多未赎。
何当卖剑成此谋,耕遍雨馀春雨绿(右戴松牛。)
王荆公尝言,安惠周公与其弟越皆以能书为世所称,每出辄为人取去。
此书盖亦为人取去者,不知传几人,而微叔得之(右周越草。)
钱塘方镂圣俞诗为新集,远方得之,犹知贵重,况圣俞所自编以贽当时公卿者乎?
微叔不宝珠玉而宝此编,固其宜也(右梅圣俞诗。)
漳浦李大忠微叔与兄大方几仲皆从山谷游,得书不知几何,必谨藏之。
微叔归自中都,道由晋陵,出此集示予,且曰此乃山谷为时所书也。
然与予平昔所见绝不相类,岂其少年作字若此而晚年异此乎?
必有能辨之者。
按:右黄鲁直书。
宣城总集序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五、《履斋遗稿》卷三、光绪《宣城县志》卷三一
问宣之山,孰不知屹者为昭亭,崒者为文脊,崔巍者为叠嶂;
问宣之水,孰不知奫沦者为江,浩溔者为湖,演迤者为双溪
问宣之文章,或知退之书与序而已,或知圣俞少隐有集而已,其它奥篇隐帙,皆罔闻知。
宋宗正丞李公兼,吾先君子正肃公心交也。
世有令德,居乡恂恂,博雅好修,老不厌学。
自晋、宋、齐、梁而后,迄今皇朝渡江之初,上下一千年,前后三百家,居者仕者,游者寄者,茍有片言只字及于吾宣,往往渔猎而网罗之。
凡得诗千馀首,赋颂杂文二百篇,分为二十有三门,合为二十有八卷,名曰《宣城总集》。
而世变之盛衰,人物之贤否,风俗之美恶,山川园林亭堂楼阁之景,花草果木鸟兽虫鱼之名,莫不会萃于斯。
噫,公之心亦勤矣,力亦劳矣。
公之子后轩居士善继先志,手自雠校,愿锓梓以广其传。
前守检详杨侯伯岩、今守司业孙侯梦观嘉书之成,悉捐金以佐工费。
吾兄退翁临长本道,亦助给焉。
后轩乞吾文以冠集首,此吾宣盛典也,吾又奚辞!
因为之说曰:使宣之山而产金玉,宣之水而产珠玑,聚于此必散于彼;
山水之秀不产金玉珠玑而产文章也,虽散于彼复聚于此。
然则文章之贵于金玉珠玑,万万不侔矣。
继今以往,甲乙名集,将不一书,高于山,深于水,递递续笔,抑亦公家来昆云仍之望也。
后轩曰唯,故序之。
览者其毋曰:子宣人也,知宣之诗文而已!
田先生墓志 南宋 · 吴子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四、《赤城集》卷一六
王德父既没,余为叙其遗文十五卷。
将葬,其子劝复以铭为请。
嘻,叙且铭,是欧阳氏施之圣俞、子美、邻几者,余何敢僭,而于义何可辞!
余二十五六,闻德父之贤耳热,盖水心叶公之高弟,乐净□公之重客,筼窗陈公之畏友也。
他日会之筼窗所,朴厚严重,色正而气和,不以余晚出辱交焉。
自是岁必一再诣,诣必尽日留。
听其言,出入经传百家,上下古今数千载。
勘订东都、南渡诸儒,精粗异同,领挈珠贯,海涌而岳立也。
间出所著,一读恍眩不可知,再读惊喜而犹疑,三四读乃始凝焉会,豁焉通,吻膏舌腴,沦浃肌髓。
盖其思也苦,故其入愈奥;
其见也独,故其出愈奇。
噫,是真水心所谓苏明允之流也!
是时德父有重膇疾,一室黯黮才丈馀,家具左右偪塞,若闷闷不能出气,而德父终岁处之安然,余亦尽日对之欣然也。
值其疾少间,侣行田间,倚枯藜,傍流水,且笑且歌,鸡犬桑麻,俱有自得意。
茅舍傍耕翁樵叟举手问学正安往,亦若喜动颜色者。
德父好语劳之,恩意敌朋侪,而独以见达官为耻,以对俗子为无味,以入城市为不得已,以非义之获为泥为滓。
自试礼部归,即谢举门不入。
郡博士倚以纠郡庠,故里人称学正,而亦弃不就,太守、县大夫愿见之不可得。
远近宿儒新俊,闻风慕重,不但称学正,以其居大田,又称之曰大田王先生云。
噫,何必苏明允庞德公之流耶!
德父虽闭关,每恻然有忧当世意,而慨然谈当世事。
真公之在建安,藉余寄声德父德父因贻书,勉以救时宜学孔子,不止学孟子
李公既相,素厚德父者也,德父疾已侵,稿数千言规正之,及公不及私,何必庞德公鲁仲连之流也!
余不足以知之矣。
德父名象祖,家世著临海
祖道,文学行义有名孝宗朝,为校书郎
父应之,豪迈博习,遍交乾、淳诸老,赠承议郎
妻陈氏。
男勉、劢、勤。
女长李宗,次先卒。
孙男五。
殁于嘉熙三年四月晦,年七十六。
葬于淳祐元年□月□日,墓在重晖乡三坑山。
铭曰:
夜光出屋,天不我椟。
连城几何,人不我玉。
虽不我玉,不献不哭。
亦不刖我足,全而归之贲林谷。
宋故武功大夫贵州刺史永兴军路马步副都总管特赠右武大夫光州防禦使累赠太师魏国公杨公墓碑1140年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九、《苕溪集》卷四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杨氏出姬姓,大夫羊舌氏,至叔向食邑于杨,其子食我以邑为氏。
食我党于祈盈,得罪于晋,子孙或逃居华阴山谷中。
战国时有名章者出焉,实始为华阴人
族望至汉乃大。
魏、晋、隋、唐冠冕蝉联,代不乏人,在唐为尤盛。
其任于朝者,居第列于三坊,曰靖恭、曰修行、曰新昌
子孙分为四院,曰关西、曰蜀中、曰淮南、曰浙中。
今散居麟府、雁门等郡都,皆关西院子孙也。
江南闽越者,皆浙中院子孙也。
名卿才大夫将帅相臣,以勋德著见于史,名字不可疏举。
公讳宗闵,字景贤代州崞县人也。
曾大父倍,以儒学称于乡,值五季乱,晦迹不仕。
大父日新,明经上第,仕至承奉郎,赐五品服。
父仲臣,举明法科,仕至宣德郎,赠中大夫,累赠太师、代国公
公少而气节,尝语人曰:「丈夫处世,要以功名自见,不能为章句儒」。
丰鬣长身,以绝伦科试艺殿庭,与卫士较骑射,皆莫及,奏功第一,进秩二等。
敌复谋大入,朝廷知之,以鄜延路副总管刘延庆都统制,捣其腹心,以麟府路军马来承庆为河东路统制折可求副之。
延庆深入失道,息于丛薄沮洳之间,贼尽得其帜立之
公时为统领殿后,距二里馀,疑不进,遣骑往觇,果贼也,伏旗誓师,以短兵力战,曰:「吾为尔先」。
纵马趋阜堆,见于横掉贼十馀骑呼而下。
公跃马上,手杀数人,士卒争奋,大破之,斩首十馀,获牛蓄十馀万计。
其后李遇昌又以兵二十万北一道,将围府州,且尽略河西诸城,公𬢵知之,曰:「虏畜死矣」。
乃以橐驼二千运粮于塞,令骨雄驻兵以待,曰:「寇必出此」。
既而果来,公命他将运之,独提轻骑一万,由石州监军路攻夏州
且入蔑武境,遇昌,日夜驰驱百里,奔救其国。
公设伏横击之,斩获不可计。
后二岁,戎王遇昌以数万骑再入寇,且大言曰:「可持四铁环舁神堂寨来」。
公预知之,诡远游猎,伐木尽塞其所当出之路,才通单骑。
贼果入,至鱼贯度隘,公乘其未定击之,四战四克。
一日,神堂奏报贼至,公不介而出,秦人呼噪,曰:「将便先击贼矣」。
踰城越堑,从公者万馀,贼遁去。
或问之,公曰:「寇已薄城,待擐甲整军而出,且孙而去,后当复来。
彼猝至,兵必不多」。
神宗皇帝特授三班借职,调雁门县巡教杰甲,演习孙吴兵法、星宿孤虚之书;
且喜阅史,熟古今方略
寻置通远军茶场,改授兼通远军镇公事。
州荐,升湟川管界巡检
尝会猎野食,公兵不满百,夏人骑千馀奄至,公连射三骑皆仆,贼阻却,乘胜击之,斩获甚众。
解围湟部,以多受赏。
崇宁初,朝廷复以湟赐青唐羌,改授岢岚军兵马都监,再录前功,进秩三等。
任满,徙滨判管界沿河沦水陆巡检,再调庆州兵马都监,改知环州兴平城
未几,擢为河东第四副将,驻汾州
公请易极边自效,移泾原第七将,就迁河东第三副将,驻乌龙寨
夏人叛盟,寇麟府,御笔特迁第三将,护大和、神堂、惠银、宁城等寨及静塞城。
宣和初,夏人寇西边,有旨,麟府路军马党万、知府州折可求为之牵制,率步骑三万,自右厢军道入寨。
二百馀里无所遇,二帅结营自固,独命公以万骑深入。
又百馀里,见空寨二,公曰:「是不可复进」。
会大风,尘沙蔽野,公意贼且至,退据福庆川二涧以待之。
贼骑二万馀将涉涧薄我,公乘其半渡,鸣鼓鏖战,斩首千馀级。
比还,二帅府出劳公,公请自左厢监军道以归,地虽远,无掩代之虞。
既归,闻贼帅李遇昌来,以铁骑数万扼故道,可击而走也,闻者钦服。
朝廷以极边不可无公,就升太原府路兵马都监,历三任不徙。
其后议兴无山之役,以公统领麟路军马,驻兵武州之偏头独建。
独建者,契丹枭将小护虏之故居也,护虏极力以争屡矣。
后复以契丹骑八千、步二万据釜灶山,以书约战。
公遣二部将以兵当之,二将败还。
公知其坚,命曳柴以进,扬尘亘天,以劲卒由山背蚁登直下。
护虏惊逸溃乱,公夹击,斩首甚众,护虏奔于西戎,招集散亡西北杂胡羌。
后二年,以众三万复至,图报釜灶之役。
公再命部将往击,戒曰:「贼少则击,多则避」。
公登楼望之,谓其下曰:「吾料贼且置独建,直出蜴蜥川,趋西寨,已设伏待之」。
语未卒,尘埃坌起,蜴蜥川贼果悉众超西寨。
伏兵迅发,贼首尾断绝,追击三十馀里,斩首二千级。
可求以公数胜护虏,西北千里贴然,奏乞不次赏之,未报。
渊圣皇帝登极,特加贵州刺史,徙知丰州,未赴,移知麟州
时金人破我,围太原,朝廷命折可求节制麟府路军马往救。
公告可求曰:「朝廷命公解围,顾安出耳。
今由汾阳进,以步兵当突骑,不见其利。
愿节制建上将之旗,鼓行而东,声言救晋,假我精骑二万攻其必救之所,则太原之围自解」。
论秘不传。
可求虽心善之,卒不能用,以至失律,仅以身勉。
可求以便宜升公为前军统制军马、河东路兵马钤辖
靖康初载西戎乘间攻取诸城,无援而降者半。
长子震时知麟州建宁寨,虏攻其城,公闻之曰:「吾子忠勤类我,必不免」。
已而果然。
自是朝廷遣聂山再割三镇,金人以麟府丰啖西夏
可求命公之保德训议,寻叶城,由河西晋宁
公至保德传舍,悟可求绐己,亟走晋宁,四日不火食
既至,诮责可求,且劝合勤王。
可求以公为河东路统制军马,中道为鄜延经略使张深所止,令保境上,驻军南头平,为鄜延路统制军马。
今上即位南京,除京兆府路马钤辖,寻升兵马副总管
公始至,与经略使唐重谋曰:「今河东诸州皆非吾有,距此才一水,而本路兵弱,宜急缮城堑,为守禦计,以待外援,舍此无策」。
以秦民骄,不欲扰之。
公退语所亲曰:「事危矣」!
建炎元年冬十二月,金人大军水渡河西,骑数万趋永兴永兴无避。
或劝公去,公曰:「我结发从戎,蒙国厚恩,行年六十有七,惟有死耳,他非所知」。
明年正月十日,公血战而死。
公自三班借职以平劳赏功,及徽宗皇帝登极、八宝恩赦等,前后官至武功大夫
以死节闻,特赠左武大夫光州防禦使,官其孙三人。
以孙存中贵,累赠太师魏国公
宜人檀氏、雍氏俱赠秦国夫人
娶贾氏,继室刘氏,皆赠秦国夫人
公四男子:震,敦武郎,即死事建宁寨者也;
霖,乡贡进士
云,承信郎,霆,承节郎,皆早卒。
女三人,适同郡乡贡进士王仲举、靳亮、何充。
孙七人:存中,见任少傅宁远军节度使,兼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
居中、执中皆早卒;
师中,右奉议郎、新添差通判严州军州事;
彦中未仕;
安中,右儒林郎、添差充两浙西路安抚使司干办公事
守中,右从事郎、添差充两浙西路安抚使司准备差遣
孙女二人,长适乡贡进士王公宏,次未行。
曾孙男三人:契登绍兴十五年进士第,任左奉议郎知大宗正丞
倓,右承奉郎
㒜,右承事郎
曾孙女五人,尚幼。
公天性纯孝,事继母雍氏如事檀氏,及死,不食者数日。
持身清约,疾恶如仇,历事五朝,忠勤一节。
料敌应变,智略纵横,出入数等。
御下有恩,士卒乐为之死,故能以少击众,转败为功。
勇于为义,不见所难。
刘延庆之衄,公既胜虏而还,行并茂林,闻号呼声,执事皆以柳贯其体枝,运数人,皆以橐驰之上,殆千馀,盖延安绥德军米脂城人也。
公驻师命脱之,将士以去我境尚二百馀里,有难色,公护卒以归。
他日道过延安绥德,郡人皆出迎,炷香遮拜,曰:「此杨髯耶?
非阿父,我辈安得生」。
其急人之难类此。
帅守部使者荐公凡五十馀人,以谓有古良将之风。
及其殁也,识与不识,咸嗟惜之。
公平居教子孙,未尝不以忠孝两言为轨轴,故子孙遵行之弗失。
公既殁若干年,少傅公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郡县某乡某山之原。
以某昔者尝铭先秦国刘夫人墓,更以见属。
某虽不敏,既不获命,则退而思之,自昔忠孝之家,子孙相承,以功名始终无愧者百不一二。
柳宗元作《平淮西雅》,美李愬之功,曰:「西平有子,朕亦有臣」。
于是知世济其美,为时焜耀,匪直其家,繄国是赖。
少傅翊卫天子,备殚忠勤,忠肃孝恭,克绍家法,上所眷礼,隐然为中兴名臣,位望之隆,于前有光。
然而功成不矜,宠厚益诚,独拳拳焉以先世名节不白于将来是惧。
某虽陋,其何敢卒辞。
铭曰:
杨为显姓,世泽以滋,由汉及唐,别派分枝。
公家雁门,奕奕有闻,儒学相授,位微德尊。
公曰大夫,志尚各异,我必以功,自见于世。
维时童,跳梁于纪,躏我西陲,几无宁岁。
公初即戎,气已盖众,双带两鞬,射则命中。
鏖战腥膻,罙践丘卤,固敌是求,计不返顾。
公身居先,将士内激,凡师所临,当百以一。
料敌制胜,不愧古人,机变横出,捷若鬼神。
晚佐永兴,遭时艰虞,连城不守,援绝势孤。
人或谓公,子盍去诸,公曰国恩,必报以躯。
为嗟悼,告第疏荣,孰慰忠魂,公有孝孙。
孝孙翼翼,位在九棘,勋名孔昭恭顺靡忒。
先大厥家,未见穷已,天其赉公,孙又有子。
宋故恩平郡夫人刘氏墓碑1139年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八年冬,某待罪史官,执笔螭陛,而殿帅杨公每相遇于东庑下,意色款款,不相配夷。
明年春,见语曰:「存中逮事祖母恩平郡夫人,蒙教育之恩甚厚,葬十年矣,而碑铭未立,私心恧焉,敢以累子」。
某曰:「公家世忠孝,闻于三晋,而公复以勋绩被宠遇,致位通显,益大厥家,其继述先懿宜有人,顾安取此」?
然不得辞。
既而观夫人行实,而感《周南》之诗,妇人能勉其君子以正,字应书法,谨叙而铭之。
夫人姓刘氏,其先居相台,后徙开封,遂为封人
祖斌事真宗朝,久宿卫五边功。
一日,以偏裨大将北征,会天晦冥失道,至北海,有老人持舟渡之,且授以乳香,云:「服此可不食」。
皇祐中,从狄武襄公侬智高有功,迁澶州总管
卒,赠太保,敕葬开封之沙台,号「吃香刘太保」。
居易忻州,终供备库副使
母王氏封寿安县君
夫人,供备之长女也。
自幼淑惠,供备钟爱,难其配。
永兴路步军副总管杨公宗闵初任为三班借职,供备一见与语,奇之,曰:「将帅才也」。
以夫人归焉。
夫人之归杨氏,事姑檀夫人甚谨,侍疾不解带,不顷刻去左右。
辑睦宗族,遇其下有恩,喜愠不见于色,而家事井井,皆有条理。
总管公以忠义自将,躬冒矢石,闻命引道,或不介而驱,视骨肉如路人,不少牵制。
居无事时,夫人率勉之赴公,不以私事一毫累其心,故坚决若此。
夫人早遍通群书及内典,得其大旨,敏识绝人,义所当为,断然不惑。
朝廷之复燕山也,总管河东第三将驻军静寨城,且沿檄武州
时常胜军五百人散从留静寨,官吏失职,廪无见粮,至贸衣以食。
夫人语其子霆曰:「燕人陷夷踰二百年,今始归朝,而郡县无以给其食,至冻饿,岂人情也哉」?
命捐私藏数百解济之,悉赖以全活。
自是夫人之誉,溢于边境。
初,总管永兴副师,金人长驱,河东郡以城降者,过予永兵河虏,俾夫人携家之属,夫人执义不从,总管曰:「吾效死于此,然不可以无后,以百口累夫人」。
夫人泣涕,诀曰:「百口责在我,君无顾家。
受国深恩,无临难苟免」。
永兴陷,总管以死节闻,夫人号恸不自胜,既而曰:「我夫得其死矣,未亡人复何憾」。
时道梗,多剽敚,行次成州奥亭,县尉郭先将夫人所赍厚,与盗刘敢战以兵圜之。
敢战骑卒有尝隶总管麾下者,语其徒,曰:「此长安杨总管家属,无辄犯也」。
众皆竦然。
夫人抗声呼敢战曰:「刘侯,尔名将家子,今举义当为上帅,无久在草路,隤其家声」。
敢战盖太尉刘发之辟从也,感夫人之言,流涕再拜,请姑事夫人,且愿因夫人求受节制于成州
夫人遣建以其情告成守,曰:「必许之,外可无寇,内益胜兵,一举而两得」。
成守以为然。
既而僚属属曰:「杨夫人果免于难,虽古智谋之士何以加」!
兴元,闻孙存中扈驾南巡,屡立战名,喜曰:「我孙幼不凡,固宜有此。
我当犯锋镝趋行在,所冀一见而死,愿毕矣」。
明年冬二蜀,阅半岁,会存中建康
是秋,遽以疾终,实建炎三年八月二日也,享年六十有三。
累封至宜人,以存中追赠恩平郡夫人
存中其年九月十日葬夫人于建康蒋山西草堂之原。
男四人,曰震,敦武郎靖康初麟州建宁寨,夏人与契丹将小鞠䩮寇河东,死于贼,追赠太师
次曰霖,乡贡进士
次曰云,承信郎,皆早卒。
次曰霆,承节郎后夫人一月卒。
女三人,适乡贡进士王仲举、靳亮、何充。
孙男七人,长曰存中,殿前副虞候保成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武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实封二百户
次曰居中、执中,皆从其父死难。
曰师中,秉义郎
曰彦中、安中、守中,皆承信郎
孙女三人,长适乡贡进士王公宏,次未行。
曾孙三人,曰契,成忠郎閤门祗候,曰倓、曰㒜。
曾孙女四人在室。
呜呼,恩义相胜,平时士夫处之,称以为难,而夫人判之于仓猝扰攘之间,不失其正,名到于今,伉俪俱荣,斯亦奇矣,论者以是深数之。
孙鼎贵,间关东来,仅如其志,不克久受钟鼎之养,事为可矜,岂为善之报不于其身于其后人,兹可信耶?
铭曰:
夫人之德,式是嫔则,恭顺且直。
以严其身,有彝有伦,壸政以振。
允毅杨公,秉心恪志,国尔忘躬。
闻命引途,不介以驱,何有厥挐。
夫人刘氏,克相君子,惟义所止。
生死之决,虽古猛烈,志义或蹶。
曾是闺门,谓此断恩,慷慨以论。
声实播闻,缙绅云云,有苾其芬。
夫人来东,孝孙之从,受养则丰。
时孝孙,日侍帝阍,帝顾为温。
车服炜炜,归奉燕喜,惟其有此。
曾未更时,壑舟已移,孝孙孔悲。
惟积也厚,厥报未究,以溢我后。
迤迤新冈,川流泱泱,庆如许长(《苕溪集》卷四八。)
「初」上,清抄本补「建炎」二字。
王圣俞墓志铭政和元年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一、《吴都文粹续集》卷四○
君讳仲举字圣俞王姓
其先太原人,西晋末徙家福之福清县
七世祖棨,仕尚书郎,其后仕宦不绝。
高祖仁僓,为闽王王审知所知,以大理评事聘于家,辞不受命,君子高其义。
审知归朝,祖父珣语子弟曰:「时清,可以出仕矣」。
父础,有志之士,再举礼部不偶,隐德弗见,玄素之风,流而至君兄弟犹未泯。
公望初识君之兄圣时于新定,一见爱其神情玄定,有愿交之志。
续见君于广众中,知其必为圣时之季,其风神气习盖相若也。
既交其兄,因复得君,三人者,遂为忘年之友。
始得之眉睫间,今皆白首,迄君死,无间然。
君在童稚,警敏过人。
父早世,与兄事母孝谨,人知王氏有子。
砺行苦节,日益坚业,属文不逐时好,三黜于有司,慨然有隐居之兴。
侨居吴门,生事牢落。
治田百亩,数遭岁登,馀数年之蓄。
俭勤,日以给冠婚祭祠,以至宾客之豆,皆出于是,不外取也。
杜门读书,虽邻里不识面目,教子成就其大者。
亲故艰匮不给者周之,族之孤不能婚嫁者婚嫁之。
妻方氏,敬顺惠和,以承君志。
族之长者至其家,馈事如舅姑,无怠容。
君于闺门间不见细过,方氏之力也。
享年六十有八,卒于政和元年二月九日,以其年三月二十二日葬于吴县横山之原,以方氏祔。
长男,次蘩,次蕴;
女一,嫁士人蔡元康
、蘩,公望稔知其为人,静愿有守,蕴与二兄力学,嶷嶷有成。
初,圣时之子卒,方以老独为念,哭之甚哀。
君不谋于子,亟召告之曰:「我兄即汝父也,拜之」。
即出为圣时后,人所难也,君安行之不悔。
君性刚介不可犯,与人交如骨肉莫可解,不合不复愿见,事圣时甚严惮,至于讲道酉室不让,故于死生之际泊如也。
圣时在海外,相期晚秋同会君于吴门
三人者,独君不幸且死矣,余有子戚,亡聊在人世何如哉!
铭曰:
学不务博,美身则止。
行匪蕲闻,心不匿愧。
为生良勤,苟完而已。
年不取赢,白首以死。
闻道之力,虽死亦可矣。
呜呼,是铭足以与金石相敌!
王铚范仲尹墓志铭后 南宋 · 邵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邵氏闻见后录》卷一六
美哉,性之之意也。
使范公不蒙其谬,圣俞亦不失为君子矣。
圣俞蚤接诸公,名声相上下,独穷老不振,中不能无躁,其《闻范公讣》诗:「一出屡更郡,人皆望酒壶。
俗情难可学,奏记向来无。
贫贱常甘分,崇高不解谀。
虽然门馆隔,泣与众人俱」。
夫为郡而以酒悦人,乐奏记,纳谀佞,岂所以论范公者?
圣俞之意,真有所不足邪!
如著文公灯笼锦事,则又与《书窜》诗合矣。
故予疑此书实出于圣俞也。